尽管许多西方媒体一再报道中国对加密货币的“禁令”，但实际上在中国大陆，加密货币交易依然十分活跃。仅在去年的一个月里，据报道，币安交易所在中国的加密货币交易额达到了9000亿美元，使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交易市场。这是怎么可能的呢？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关于去中心化货币能逃避政府控制的故事，这方面当然有一定道理。但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加密货币并没有在中国消失，因为它并未完全被禁止。
这与西方媒体的报道大相径庭，后者通常称中国禁止加密货币或者禁止加密货币交易。这里举不胜举，只需简单搜索这些词语，就能明白我所说的。然而，当我询问几位中国行业内部人士他们是否认为在中国禁止加密货币的说法准确时，答案却是绝大多数否定的。他们的普遍理解是，个人持有或交易加密货币并不违法，但这些活动也不会受到法律的保护。
这种解释并不仅限于非正式交流。福建省法院的一篇文章指出，“行政法律和政策并没有完全禁止虚拟货币交易”。一家中国律师事务所发表了一篇关于这个话题的详细文章，称“目前，我国没有法律或行政法规禁止比特币交易活动”。
在中国，你需要关注的不仅是规则本身，还有人们如何解释这些规则。
中国政府显然对加密货币行业进行了严厉打击，的确有许多与加密货币相关的活动是被禁止的。但在中国，未明确禁止的事物往往具有特殊重要性。人们倾向于关注那些没有明确限制的地方，然后在这些相对空白的空间中寻找自己的行动余地。
2013年，中国限制了金融和支付机构参与比特币交易。2017年，中国着名地禁止了首次代币发行（ICO）。中国还明确表示，虚拟货币交易所不再受到欢迎。在2017年之前，中国是比特币交易量的主导者。这次打击没有铲除中国大陆的加密货币交易，但确实将其推入了一个灰色地带。中国最早成立的比特币交易所之一BTCC于2017年关闭了其在中国大陆的交易业务。
2021年更加全面的打击措施出台。由10个中国官方机构签署的文件中包含了广泛的限制。文件称，虚拟货币并没有与法定货币相同的法律地位。换句话说，比特币不是法定货币。文件指出，与虚拟货币相关的业务活动被视为非法金融活动。交易商不应充当买卖虚拟货币的中央对手方，海外虚拟货币交易所通过互联网为中国居民提供服务也是非法的。文件中还包含其他限制性语言。
2021年，中国还严厉打击国内的加密货币挖矿。然而，即便在所有这些限制之下，仍然存在值得注意的空白。例如，2021年的监管规定似乎并没有限制人们持有加密货币。它们似乎也没有限制个人之间的点对点交易。
2021年的文件中另一个重要段落或许更多地阐明了中国官方对待加密货币的态度。这一段描述了参与虚拟货币投资和交易活动所涉及的法律风险。它指出，如果有人投资于虚拟货币并违反了公序良俗，相关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由个人承担损失。
换句话说，如果你在某个模因币上损失了你的全部积蓄，就不要向政府哭诉。个人的加密货币活动并不一定受到法律保护，但这并不等同于被禁止。
上述段落可能看起来像是在纠缠细节。有人可能会争辩说，中国的规定使加密货币交易变得如此困难，以至于实际上等同于禁止。但要真正了解情况，你必须不仅仅关注规则本身，还要关注规则是如何被执行或未被执行的。
中国的加密货币打击并没有阻止加密货币交易。据Chainalysis数据显示，中国交易者在2022年7月至2023年6月的加密货币交易中净赚了860亿美元。在某些情况下，人们继续使用他们在海外交易所开设的账户。有时他们需要使用虚拟私人网络，有时则不需要。通过诸如微信或电报等社交媒体应用进行点对点交易也是可能的。有人通过中间人在国外成立公司，然后利用这家海外公司在加密货币交易所完成机构客户了解您的身份验证。
对于政府来说，要控制像比特币这样的去中心化货币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普遍的西方媒体叙事——即人们在中国当局的背后秘密交易加密货币——并不完全正确。换句话说：如果币安在中国做了9000亿美元的交易，中国当局可能也知情。事实上，同一篇《华尔街日报》的文章指出，当地执法部门与币安密切合作，以识别交易所90多万活跃用户中的犯罪活动。路透社在检查在线加密货币交易所并采访零售投资者后发现，“在中国大陆获得比特币并不那么困难”。
这么多加密货币交易幸存下来，说明中国从未打算将加密货币从地图上抹去。相反，主要目标是提高准入门槛。在这个意义上，新规则是非常有效的。让交易变得更加不便有助于防止加密货币大规模地触及不成熟的投资者。北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些投资者走上街头抗议自己的损失。这一切归结为中国政策的一个关键原则：维护社会稳定。
中国对加密货币持谨慎态度是有原因的。例如，它不希望人们利用加密货币规避资本管制。与此同时，中国长期以来一直看好区块链技术的潜力，甚至北京还发布了一个Web3白皮书。中国对央行数字货币有着雄心勃勃的计划。当局可能希望保持对加密货币基本上留有一线希望。
这一理论或许可以解释香港的情况。这座城市已经公开采取措施，要将自己建设成亚洲、甚至全球的数字资产中心。香港和中国实行“一国两制”，香港对加密货币的相对开放态度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北京的认可。在中国大陆可能不允许加密货币蓬勃发展的情况下，让加密货币在香港繁荣，是中国在降低风险的同时留在这一领域的一种方式。
在中国，你需要关注的不仅是规则本身，还有人们如何解释这些规则。把中国的政策称为全面的加密货币禁令，过于简化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市场之一的情况。